八千里路云和月

七彩焰阳

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八千里路云和月

　　又盼来了两年一次的旅游期，今年更富有些人情味，即不必非领导说了算，只要职工们能自行凑足十人（以上），在五天时间内来回，就可任意组团去你想去的地方。
　　众说纷纭，江南游、海南游；本省游、九寨游……风光是各异的，诱惑是多种的，我恨不得也能从脑后拔下三根毫毛迎风一晃，化身幻影分赴四方。可叹我这只老猴，偏不姓孙呀，奈何？！
　　万般无奈下，我把江南送给了风花雪月、把海南丢给了天涯海角；把休闲让给了享福之人、只把童话和传说留给了自己。
　　梦寐以求的九寨沟和黄龙之旅，传说中的人间仙境，因为是此次旅游计划中最远还最费钱的线路，故组团也最困难最波折了。许多同事都因为“钱”而不去，若真是生活到如此的境地倒也无话可说，真的都到濒临扶贫的地步吗？其实未必呢。
　　我们终于可以成行了，成行在一个秋天的晴朗的黄昏，而回归之期恰逢中秋之夜。
　　我们选择了双飞二进沟的方式，这选择太令我满意了。我们将赴神奇的人间仙境，可不是去西天取经哟，若不是乘风展翅，飞天而去，难道还学唐三藏，来个徒步千万里不成？呵呵呵。
　　按时启程，我们搭乘的是厦航的班机，我有幸坐在了靠窗的A号座上。
　　在一阵强烈的轰鸣声中，我觉得猛一失重，就这么腾身而起了。机窗外的银翼，斜斜地滑过草坪、楼房、山峦，几乎在眨眼的功夫，我已飞升到了半空。
　　最初的飞升感觉特爽，料来爽得不亚于列子当年的御风而行吧！但不知那以袖做翼的列子，在腾空的瞬间，是否也有小腹紧缩，急欲撒一泡尿尿的快感？！嘻嘻嘻……
　　飞机恋家般的在低空中盘旋了大半圈才朝西而去，那正是夕阳归隐，余晖脉脉的方向。那弧形的轨道，就象恋人分手时回眸的秋波，会绕着弯地表达着一份依依的情深和恋恋的不舍。
也因了这弯弯的一瞥，我看见了脚下的家乡越来越秀丽和娇小了，几片如纱似縠的白云，不知是被何方神仙扯了过来，漫不经心地半遮半掩着大地。
　　在机场仰望蓝天时，还是晴空万里呢，何曾料到，晴朗的天空居然还会有这么多的云彩。
　　有云彩才合符我的愿望呢，我若非腾云驾雾去赴那人间仙境的诚邀，岂不有负这一场千年之恋的美约。
　　飞机很快就穿越了稀薄又疏散的云层，初始的行程中还俯瞰得见沿途的山山水水。随着飞机的不断爬升，那高山峻岭都成了一抔土丘，那大江长河都拉成银线，直至最后被白云所湮没了。
　　阳光将机翼镀上了一层金光，闪耀着一片令人不能久视的光芒。我想，此刻这整架的飞机，该由一只银燕化身成一只金翅大鹏吧。
　　不用举首，仅需平视，那天就近在目光的侧方。天很亮，故很蓝，可天空中除了云还是云。多亏有了云呀，设若没有了云，这太过饱和的蓝色天路，又该是怎样的单调呢？我纵不会被过度饱和的蓝色溺死，也会被刻板单调的蓝色腻死。
　　都说云、水是今生前世永远也纠缠不休，恩爱不止的恋人，你中有我，我中有你，你化身为我，我升华成你。而我此行的目的，不正是要去拜访那“九寨归来不看水”的天下至精至美的“天水”吗？那满天的云彩，能不预先就为我铺路开道，招魂引魄吗？！
　　非常庆幸自己能抽到这个靠窗的座位，那不只是飞机的舷窗哟，那还是我的心灵与青天白云沟通对话的天窗呢。
　　当众多的乘客都已闭目养神或昏昏欲睡时，我可舍不得均出半秒的间隙，漏过这只有飞天才能目睹的奇景。
　　乘坐过飞机的朋友当不在少数吧，我不知道会有几人，曾全身心地投入并享受那云路的奇幻和瑰丽。
　　最初的云朵，轻薄、透亮；雪白、绵长，那是一条条藏民最诚挚的哈达呢，借万里长风，在我们初初上路时就献给我了。接下来，云层开始增厚，云朵开始成团，一团团地拥护在机身的下方，那种既游离又拥挤的状态，极似蒙古大草原上的放牧情景。所以，我宁愿相信，当下，是那牧云的九天仙女正赶着云做的绵羊来夹道欢迎我，也不肯科学地解释成那是飞机在向前飞，因为科学有时也不免真实得令人扫兴。
　　飞机当然是一直向前飞的，但我却亲历和目睹了一段飞机浮停和倒退的奇事。
　　那片刻，天空还很明亮，甚至可以说是蔚蓝的，不知何时，神女放牧的绵羊全不见了。一下子失去了参照物就象失去了方向感一样令人困惑，飞机仿佛刹那间停泊在寥廓的虚空中。正在我疑惑之间，舷窗外有几缕如纱的丝云追着我们跑，接着并肩，接着竟超越了我们，舒展又优雅地在我视线的前方抖下水袖，就这么甩下飞机扬长而去了。那飘逸的身影，几近白衣胜雪的天仙的幻影，故意来此逗你一下没商量呢。
　　我琢磨了片刻，唯一可解的，当是那时的飞机正一帆顺风，而那高天上的强劲风速却超过了飞机的时速吧？！
　　只有到了高空才明白，天空原来并非概念中那样不可测的深邃，看那蓝天，感觉中既不高也不深，倒仿佛更象罩在头顶的天棚，唯一与概念重叠的，就是那天棚几乎没有尽头。
　　曾以为天路是单调和寂寞的，谁知却非常的奇幻和美妙，而所有的美丽，只有交给云朵来表演了，也只有云朵，才是天堂上最擅舞、最嬗变；最无心、最尽职的演员了。
　　这不，当飞机在不知不觉中脱离了蔚蓝的怀抱，就进入了白云的领域。更准确的说，是游弋在蓝天之下，云海之上了。
　　那真是一片茫茫的云海呀！我不能信口开河地说无边无际，视觉上云海应是有边无际的，那云天的交界处，含糊且朦胧，总让人有海市蜃楼的错觉。
　　云海寂静地喧哗着，有点类似那些卖力假唱的天才演员，虽极力夸张着口形和肢体动作，其实半点声息都没有。因为，那云海的所有波涛，都象凝固的雪白浪花，看似汹涌澎湃，其实正处于休眠状态。真是一场有惊无险的观潮呀，我多想扣窗询问，那舷外是否涛声依旧？
　　别误会了云只能成“海”，那就太轻视了大自然的造化。渡过云海的领域，却是一片连绵不绝的十万大山。明知那也是云化的幻象，偏偏毫不逊色于地上的任何名山大川，依稀仿佛，我在尘世所跋涉过的山水，都在天上被一一再现，一一复制。那是云朵与阳光的精彩合作，阳光勾勒出云朵的千姿百态，赋予云朵五颜六色，先前那雪白或金黄的绵羊，在我意识恍惚间就化身成奇峰异峦，有巉岩峭壁，有悬崖沟壑，一切的一切都惟妙惟肖，险峻得任最擅攀爬的灵猴都无法跨越，想来也只有神话中御风而行的神仙，才可能自如的来去其间吧。
　　夕阳不知不觉中已和云层齐头并肩了，那泛着淡黄、浅黄甚至金黄的余晖，把一种暖意平铺直叙在云彩的表面。我们又闯进了另一个漠漠黄沙，茫茫瀚海的境地。那真是比戈壁更象戈壁的奇观了。目瞪口呆的我开始怀疑，在那云做的沙丘后面，会在我走神失魄的间歇，悄悄地传来一阵驼铃，一曲羌笛，保不定那千年前归汉的张骞或返唐的三藏，会手持汉节或身骑白马迎我姗姗而来呢。
　　神奇还远未结束，替代沙山瀚海的，居然是一片望之无涯的盐湖，冰原，雪域，那场景的变换真有点令人目不暇接了。若非神力仙术，谁能在如此短暂的时间里，带我去天南海北地游历了一番呢？
　　好半天我才恍然大悟，那冰天雪国的降临，其实是太阳沉没到云层之下的结果。
　　没有阳光直接的照射，那云层则泛着白光，白的纤尘不染，白得连冰雪都逊其三分纯净。越往前飞，冰雪越厚，云层间杂着云层，白里透着浅灰色或玉碧色，带有那种纯粹中复杂的况味了。
　　可以说，眼前的画面非常壮阔，万里雪飘是没有，千里冰封则非常贴切。这是一副变化无穷又巨大无比的国画，以天为衬，铺云作宣，我怀疑那是得道成仙的阎惜本和吴道子，借高天的长风挥舞那如掾的巨笔，才可能在这一望无际的冰雪世界里奋毫泼彩。最有意思的，是那冰雪世界里，时不时的会间杂着几抹淡青灰的条纹，这些偶然飘过的淡青灰的云朵，如同挥毫走笔时的“飞白”，给这一派素裹的银装，平添了些许画面的灵动和丹青的古典，舒卷间自有一股磅礴的神韵遮天蔽日、气吞山河。
　　记得当年初见人民大会堂中的一副大型国画《江山如此多娇》，觉得气势恢宏，可面对这片刻的景象才明白，纵是人世间最杰出的画家的传世名作，都无法与大自然的随意一抹相比拟和抗衡的。
　　再往前，云做的冰天雪地开始退化，犹如万里黄河开封解冻的场景被搬上了天空重演，那种冰凌的挤压和破裂状，都让我担心，是否天河会在此崩岸突围，在此垮坝毁堤，若天河当真倾了，女娲还愿再炼那五彩石来补天吗？
　　渡过解冻的“冰河”，又窜进了另一片云走涛飞的世界，猛然间，有一股“巡天遥看一千河”的豪情喷薄在胸中，料想那机舱之外，长天之上，此刻一定是气激风紧。看那流云化成飞瀑，层云涌起叠浪，凝固的汹涌，定格的澎湃，一切都美得令人目眩神迷，那天地凝聚的神韵撞入胸怀，震撼无比，直看的我如痴如醉，若癫若狂。要不是怕被人当成“神经病”从飞机内扔出舱外，我还真想仰天（不，是齐天了）大呼几声：壮哉！美哉！
　　暮色终于窃取了蓝天，阴险得如同篡位的乱臣贼子。天空先是灰暗，而后阴暗，再而后，云海变成了渺无边际的苦海，我的视觉里，已分不清海天的交界处了。
　　很奇怪哟，夜空中没有月亮也没有星光，那舷窗外的云朵怎么还泛着青灰色呢？我依然还能看清它们的万千姿态，只是那场景，似乎进入了戏剧舞台上“坏人”出场的背景，一切都被蒙上了一层晦涩的氛围，什么叫愁云惨雾，什么叫阴风鬼雨，这下是逼在眼前让我近距离的切身体会了。
　　单是光线的黯淡其实还不可怖，令人会毛骨悚然的是那云海本身。云海不知被哪个魔王撕扯的支离破碎，重重叠叠，纠纠缠缠，那云层与云层之间，形成了无数地下溶洞的假相，透着分外的阴险和鬼魅，那一定是妖魔鬼怪藏身的洞府。设若飞机一头栽进去，那我就是陪唐僧落难时的那头猪了，还能不能逃出生天，恐怕只有孙猴子知道吧。哈哈哈……
　　终于看见星光了，一点，两点，接着一串……
　　哪有一串的星星呢，又不是糖葫芦？再定睛一看，原来那云层的裂缝处，是地上的灯火哟。不知不觉中，我们已飞临了成都，那万家的灯火，在很遥远的地方就向我们发出了善意友好的欢迎信号了。
　　飞天的行程即将结束，而这飞天的过程却深刻我心。在飞机着陆时，我衷心地感谢上苍能让我在探索“人间仙境”前，先让我踏上一条长风万里的通天路，云彩铺成的通天路。我还祈祷，回程时，能有更多的惊喜等着我呢。
　　……
　　归家的时刻恰逢八月十五“中秋节”，那是人间团圆的佳节，那是一年中月儿最圆最亮的一天。
　　知道我是赶不上和家人一起吃团圆饭了，很遗憾。
　　可一想，能在这佳节里和明月作最近的亲密接触，说不定还能和嫦娥MM艳遇一番，也就有了未饮先醉的欣喜和宽慰。
　　到机场才知道，我很不幸地抽到B号座位，那就意味着我没有靠窗了，更意味着我就是上天，其实也不能看见八月十五的中秋月了。
　　郁闷啊，极度的郁闷！那一刻，我觉得自己比那伐桂不止的吴刚更冤更不幸啊！
　　登机后，抱着侥幸和狡猾的心态要与A号座的同事换位，但她马上揪出我的狐狸尾巴——想看嫦娥呀，门都没有！
　　我说：我门就不要了，只要窗就可以。
　　就这么微小的要求都不能得到满足呀！555555……
　　我郁闷加沮丧。但我又不能强迫或命令同事让座吧（我算老几呢？）。中秋之夜，谁不想伴月而归呢？！我也明白，在这特别的日子特别的时刻，纵有万千的花言巧语，也未必骗得了她，更何况现在这世道，老狐狸倒往往斗不过小狐狸精啊！
　　我绝望地坐在B号座上，依然不甘心的幻想着，我走的是天路呀，老天哪有绝人之路的道理，难不成现在连天理都没有了？
　　当空姐以甜美如蜜的语音提醒大家系安全带时，我回首一瞥，这一瞥的刹那，所有的郁闷和沮丧顿时烟消云散，我看见了空姐靓丽的身姿——的背后，原来是“有机可乘”的呢。
　　窃喜，贼笑，几乎没有片刻的犹豫，我色眯眯地起身走向靓丽空姐——的背后——的机尾空座位去。嘿嘿嘿！哈哈哈！
　　很惬意很满足的占据了一排联座，那就别说靠窗了，纵是我要躺下也无妨呀。其实，出门在外，人可不能太刻板了，在不妨碍他人利益和不违法乱纪的情况下，知道为自己争取和创造最适当的美好机会，也是生活的一种能力与见识的体现吧。
　　在意外的惊喜和依旧要急于撒尿的快感中再次升天，今夜，比撒尿更急迫的心情，倒是希望早点摘星揽月去。
　　早在故乡的临行前，我就曾短讯给好友：八月十五我虽不能与家人一起过团圆节，但中秋夜我却是在天堂里渡过，离月亮最近呢。
　　当时多少还有点自慰和幻想的成分，现在总算如愿了。
　　此时此刻，团圆家宴后，父母和兄弟姐妹会在酒足肴饱之余，仰望秋空赏月吗？该不会看见了我映在月宫中的身影吧？
　　其实，我明白我的父母和兄弟姐妹没这么浪漫，吃饱喝足的他们，不打麻将才怪呢。哈哈哈……！
　　飞机已飞升到云层之上，我离天堂是如此之近，仿佛就近在咫尺，若那机窗能自如的开启，也许我就能随手触摸到天堂的门楣呢。
　　机身下的云层很厚很密，月亮确实离我很近，但看着反而很远，月光确实极亮，但云层却不是想当然的满天银辉，而是近处一片浅灰，越往远处，越陷入深灰直至阴暗了。
　　我几乎把脸贴在那机窗的玻璃上，仿佛这样就能更贴近月亮些。可惜那月亮并不是我所想象和希望的如盆如席那般大，我发现，我们常常被现代的摄影特技和影视画面蒙骗了。
　　其实，那天上的月亮，在视觉上甚至还不如在地上看见的大呢，充其量就一枚围棋子般大小。盯久了，会错觉中放大成象李白邀月对酌时的酒杯口，可就算我再厚颜无耻，也绝不可能夸张并篡改李白的诗句：“中秋月亮大如席”吧。
　　但我并不因为月亮的娇小而失望，毕竟我能与月亮离得如此之近，而且还是中秋的明月，几乎可以说是“千年等一回”了。那月亮，仿佛就是天地间一盘大棋局中的一枚白玉子，近得我伸指就可挟住，静得能任我率性地将其点在那“天元”最神圣的位置上。
　　飞机一直向前飞去，月亮始终不即不离地陪伴着我，我甚至怀疑，那月亮根本就不曾移动过。
　　月亮非常非常的圆，非常非常的亮，非常非常的薄。
　　特别是那亮与薄，真实又奇妙的推翻了所有概念化的月亮，也将所有的唐诗宋词中的月亮都抛到了九霄云外，那些尽是故纸堆里诗家词家的月亮，也是脚踏实地的人眼中见惯不怪的月亮，根本就不是此时在飞天中我眼见目睹的月亮呀。
　　这月亮仅用“亮”来形容很有点词不达意，应该说是“透亮”。
　　都说月亮是由阳光反射而亮的，此时我却存疑。我觉得那根本就是月亮自身的内部焕发出的一种光辉，那种光辉，让月亮成了会发光的琉璃、水晶；宝石、玉佩，非常的晶莹。正因为晶莹的无与伦比，月亮才显得超常的透薄，犹如强光穿体的景德镇上好瓷盘，而不是一个球体了。
　　太过的晶莹，是容不得半点的瑕疵，那蟾宫，那桂树，那嫦娥，那吴刚……都不复存在，纯净得让月亮与神话脱节，纯净得让我与传说脱节。
　　可如此光辉的月亮，偏偏内敛的令人不可思议，连半遮半掩它的容颜的浮云，都不给予特别的“光”照，就更别说月亮下方的云海了。我先前想当然的月光如水，一派银辉成了自嘲的赝品，颇有些令人啼笑皆非的遗憾。嘿嘿嘿……
　　我痴痴地注目月亮，月亮静静地凝眸着我，那光明冷静又皎洁，纯粹又亲切，没有拒人千里的傲慢，更没有不近人情的刺眼，而是散发着一层会让人产生怜惜和爱护的冷艳，这也许就是天国的“清辉”吧。那是可以直面可以欣赏，可以用目光细细诵读和交流的一种光辉，甚至是可以伸臂紧紧拥抱的一种光辉。在我有限的知识库存里，也唯有“冷艳的清辉”才能形容今夜这矜持在外、温柔蕴内的月光了。
　　凝视月亮，是会让人柔肠暗生的。突然想起此次旅游的尾声，我曾特意脱队溜号（其实每次组团旅游我都会自走自路，哈哈哈），甩下在成都无聊逛街的同事们，独自赶赴绵阳去会见一个好友（网友），那好友的名字中恰巧也含有一个“辉”字呢。
　　那么，在这千年难遇一回的中秋夜航的长天里，这明丽的月光，谁又能说不是昨夜的好友为我送行的目光呢？
　　于我而言，如果因为奇巧，今夜该算是我人生旅程中的一场“永夜”，那么这皎皎的月光，理当称其为我生命中的一脉“永辉”了！
　　正遐想着，月亮不见了，飞行才十几分钟呀！
　　我急忙向暗夜搜索，可除了隐晦的天幕就剩苍莽的云海，月亮迷路了不成？
　　我在心里说：你看，又矫情了不是，又和我玩捉迷藏了不是？快出来呀，再不出来，若被我逮着了，非打你的PP不可哟！
　　可任我千呼万唤，任我威胁利诱，那月亮就如同早已告别的好友，就是不再露面，直至行程结束。
　　555555555……（假哭几声）
　　在搜索丢失的月亮时，我再次看见，没有月光，甚至没有星光的云海，居然还能看清其状态，这实在令我百思不得其解了。
　　云海时晦时明的，云朵如棉如絮的，倒似天空中延展着一条铺天盖地的大被子，好让世间万物都能躲入暗夜去做一场秋梦。
　　没有了月亮，我怏怏的。
　　人啦，总是在分离时才懂得珍惜，总是在遗失时才知道宝贵。叹叹……
　　可转念一想，此行的我是驾白云而来，乘月光而归，还有什么不能心满意足的？做人，可别太贪心哟。自我宽慰后，就向空姐讨来一条毛毯，弯腰曲腿，舒舒服服地弓在三座联排的“飞床”上，开始做着一场揽月摘星、追风逐云的中秋梦。
　　梦中，御长风、行天路；踏云浪、沐月光，好久我都走不出那烟生云起的境界。
　　先贤前哲都喜欢把浮世的繁华称为过眼云烟，对短暂的人生中的功名利禄作如此的看待，倒不失一种清醒的认知和觉悟，可真正亲历这天上云烟时，却千万别过眼即忘，它是会带给你难得的至美的享受的，若不懂或错失这份天赐的福份，那不是入宝山而空手归吗？
　　这归去来兮的过程，就象我在读一本天书，犹记得林语堂先生曾说过这么一句话：“真正之文学，不外是一种对宇宙及人生之惊奇感觉”，细细品味，如闻天音。而这归去来兮的始与终，完全可借用岳武穆的《满江红》中那句“八千里路云和月”来概括了。只是，岳帅的云和月充满了慷慨和悲壮，而我的云和月却多了无尽的惊奇与欣喜。
　　梦到得意处，我几乎听见了自己睡眠中的欢笑声……
　　哈哈哈！哈哈哈……